青春入梦号|父亲的味道
作者：孙思文
音频：孔 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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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味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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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小时候，父亲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化学物质和汗水混合起来的刺鼻气味。这股复杂的味道就如同一把刻刀，将父亲的形象深深地雕刻在我儿时的记忆中。
那时的我还不太明白，为什么父亲身上总会有着奇怪的味道，只知道每到深夜，当我听到厚重的皮鞋与楼梯碰撞而发出的缓慢有力的敲击，捕捉到空气中夹杂着熟悉的父亲的“专属味道”时，那就是爸爸回来了。
有一次，父亲带我去到了他工作的车间。空气中弥漫着和父亲身上相同的味道，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不断的叫喊声让我感到陌生恐惧，而当我看到父亲那件布满污渍和汗水沁透的工作服时，我更加不愿意靠近他了。
“爸爸，你太臭啦！”我捂着鼻子皱着眉头，小步地向门外蹭着。父亲没有说话，撩起袖子，用手腕蹭了蹭我的头，向同事们示意带我离开车间。我看着父亲的背影在机器间不断穿梭，最终也和那些灰白的工作服一样，成为了这个嘈杂环境的一部分，成为了这个车间的一部分……
八岁那年，家里新换了摩托车。第一次坐在飞驰的摩托车上，我兴奋又紧张地紧紧搂住父亲，感受他温暖有力的身体。“爸爸，今天班里开班会，让介绍爸爸的职业。”我像往常一样讲着学校的新鲜事。“他们的爸爸都好厉害，有一位是医生，有一位是律师，哦，对啦！还有一个大企业家呢！”
迎面而来的风让我睁不开眼睛，通过后视镜，我看到父亲侧脸的肌肉在那一瞬间颤抖了一下。
“儿子，那你说的什么呢？”短暂的沉默后父亲问道。
“嘿嘿，我说我爸爸之前参加过两次抗洪，可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呢！现在他是一名工人。爸爸，你不知道吧，其实你在我心里也是一个神秘的化学家。”
我紧紧抱着父亲的腰，呼啸的风把父亲身上的味道源源不断地送到我的鼻尖，但这次却好像混杂着一丝微甜。
初一那年，家里换了更大的房子，摩托车也换成了一辆小小的汽车。三年来，父亲回家的时间更晚了，而且每次当他推开家门，我都能感受到门外的空气裹挟着烟味酒味挤进房间。我知道他是在为了这个家、为了我不停的奔波，可我还是会因为家长会上空缺的座位而感到委屈，也总是为他不顾身体的加班而感到心疼。为了在他回家时“批评”他，我很多次都专门熬到深夜，可等到他推开门，看见他疲惫的脸庞，堵在喉咙里的批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，良久，只吐出一句：“爸！你回来了，下次少喝点。”初中三年，类似的片段总是在我家上演。那时候，父亲的身上总是混着烟酒的味道，闻着有些呛人，又让人感到疲惫。
中考时，我稳定发挥，考入了本地的一所重点高中。父亲除了当时激动地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外，他的生活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。两年转眼过去，他还是老样子，早出晚归。然而，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，父亲执意要在高中旁边租房子，节约路上往返的时间，让我专心复习。那三个多月，他变得很不一样，不再应酬，嘴里少了烟味，身上没了酒气，甚至为我研究起了菜谱，切起了水果。
那时候他总会陪着我学到深夜，有时候他忍不住对我说：“儿子，咱们尽力就行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，你这样一直熬着对身体不好。”可他不知道，那是我最幸福的三个月。我清楚记得，那时候父亲身上是柴米油盐的味道，是水果清甜的味道。
不同于小说中的跌宕起伏，我心态平和地完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。“爸，我要去军校。”在我的设想中，对于这个想法，父母一定会欣然同意，开心又自豪。
然而，“不行！你没去过部队，你不了解部队，你娇生惯养惯了，那苦你吃不了。”父亲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泼在我头上。从小到大他总是尽力满足我的任何要求，而这一次他的拒绝甚至没有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。可是，我真的希望能够走一走他走过的路，亲眼看一看那个他口中改变一生的地方。
就这样，我和父亲之间的拉锯战持续了很久，一直到了要最终确定报考志愿的那一天。最后，他独自走到阳台，默默地点燃了一根香烟，回过头对我说道：“不要后悔你的选择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。”
就这样，报名、体检、录取，一气呵成，我收到了陆军工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报考过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，而当我捧起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，我在他的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激动。他马不停蹄地告诉他曾经的战友们：“我的儿子考上军校了！”叔叔们纷纷对我送来祝福，激动地与我相拥，成为一名军人的荣誉感顿时涌进了我的心脏。
在离别的站台，我独自一人踏上开往军校的列车。窗外，他焦急地挥舞着双手，我也向他挥挥手，强装淡定地用口型告诉他：“爸，我没事，你就先回去吧。”列车慢慢加速，他的身影不断变小。手机突然响动，我轻轻点开，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我至今难忘——“儿子，你实现了爸爸的梦想。”
再后来的寒假，我穿上军装向爸爸“炫耀”。他轻轻地抚摸我的军装，一圈又一圈地围着我看了好久。“你儿子跟你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。”这时，妈妈从卧室走来，手里捧着父亲年轻时在部队的照片。“虎父无犬子嘛！”父亲挠了挠头，朝我憨憨地笑道。
我郑重地看着父亲，向他敬了一个军礼。“儿子，好样的！”父亲向我回礼，眼神和照片上一样坚毅。
就像八岁那年一样，我紧紧地抱住父亲。那一刻，我发现我和父亲有了某种相同的味道，我知道，那是责任的味道，是爱的味道……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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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办 | 陆军工程大学
来源 | 陆工大(ID:PLALGD)刊期 | 第1645期